【仙流】别来无恙（35）
35
傍晚时分，仙道开车驶上了横跨东京湾北部，连接着港区和台场的彩虹大桥。
想到在瑞士没办成的事情，在朋友的帮助下终于有了眉目，仙道的心情变得格外轻松愉悦。车载音乐播放着一首很喜欢的歌曲，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节奏，跟着轻哼起来。
车驶离了彩虹大桥，窗外划过霓虹闪耀的城市街景，或长或短的道路边，不少沉默着步履匆匆的行人。
在等红灯的时候，车停在了一座小型户外篮球场边上。仙道打开了一些窗户，伴随冷风灌进来的，还有篮球与水泥地面撞击的“嘭、嘭、嘭”声，和投篮未中的“哐当”声。
仙道瞬间就想到了那位爱篮球如命的心上人。
世事变化多么奇妙，几个月前的自己是怎么也猜不到和流川枫会有今天这样的发展。六年前的暗恋已经稳妥地藏在了心底最深处，做好了今后只能从别人口中，或者比赛转播和新闻里知道对方近况的打算。
可是，遇上流川枫后，一切都变得失控。先是情难自已地和他睡了，接着喜欢他的心思也在心底躁动不安起来，渴望着突破尘封已久的枷锁。最后，没想到宣之于口的爱意竟然得到了心上人的回应，这也太梦幻了吧。
所以即便流川没有将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想法，仙道也不打算放弃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和流川枫谈恋爱，本身已经是一场足够绚烂甜蜜的美梦。
下了桥，就离男朋友工作的地点不远了。
原本仙道是打算和流川在外面吃饭的。隅田川附近有几家不错的料理店，吃完饭沿着岸边散散步，中央大桥、勝鬨橋的夜景营造的浪漫氛围，很适合约会。
可惜流川感冒了还没完全好，今天还是先去超市买食材自己做饭，接了流川下班后就直接回到有暖气的公寓，不用在寒风里排队等位。
不过比起外出用餐和散步，流川他一定更愿意到篮球场来一场一对一。
不着急，等天气暖和了，他的伤也医治好了，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
仙道忍不住弯起嘴角，关上车窗，看着信号灯转绿，轻哼着歌儿慢慢换踩油门。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仙道正在流川公寓的阳台里，把昨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晒干的衣服一件件都收下来。
他抱着一条牛仔裤，大步走到客厅，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
“喂，哥！你谈恋爱了都不告诉我！”电话一接通，就立刻传来女生的大呼小叫，震得仙道赶紧拿手机远离受伤害的耳朵。
“你怎么知道的？”仙道揉了揉耳朵，问道。
“幸亏我今天回家吃饭，爸爸妈妈告诉我的！”电话那头声音的音量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气势汹汹，“连爸妈都知道了，你都没有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唯一的妹妹了！不管，我要闹了！”
“好啦好啦，这次想买什么？我去帮你买。”仙道摇摇头笑着说。
“在你眼里，你妹妹我就是只知道买东西的人吗？告诉你，这次买十个包都没用了！我要见嫂子！我是最后知道的了，见面我要第一个！”
见面……如果让最爱的人和最亲的家人坐在一起，这个在家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妹妹一定不会被流川冰冷的外表唬住，照样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流川呢，看起来酷酷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在妹妹揭发自己小时候的糗事时，肯定会和猫一样竖起耳朵听个仔细。
“扑哧。”想到可以预见的场面，仙道忍不住笑出声。
“喂，哥，你听见没有啊，我要和嫂子见面。”手机里继续传来妹妹吵闹的声音，“对了对了，我这位嫂子就是那件超大号紫色卫衣的主人吧？你先透露一下，嫂子到底多高，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仙道把手里刚收下来的牛仔裤摊在床上，一手接听电话，一手叠了起来。对折再对折裤腿还是老长，要卷起来才能放进抽屉里。
“你嫂子多高……大概他腿长就到你胸口了吧。”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仙道不用细想也能知道，妹妹现在肯定是一脸被噎住的表情。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回家吃饭了？”还不确定流川愿不愿意和自己的家人见面一起吃个饭，仙道转移了话题，“没有工作吗？”
谈及这个，妹妹似乎从无语中清醒过来，还更来劲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只打了一声招呼，就把我的经纪人借走了好几天，害得都没人帮我接通告了。”
“……”叠完裤子，仙道又去了一回阳台，把收下来的衣服都抱到床上，“阿神昨天已经回去了吧？”
“回来啦。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问他也不肯告诉我，叫我直接来问你。”
“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请他帮忙。”仙道把一件黑色毛衣摊在床上，动作轻柔地折叠起来，“好了，下次见面再具体跟你说。不跟你聊了，我要去接你嫂子下班了。难得回家，好好陪爸爸妈妈吃饭。”
“知道啦，记得安排我和嫂子见面，拜拜。”
仙道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在一边，专心地叠起衣服。流川穿上这件松软的黑毛衣，搂着抱枕窝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就像一只毫无防备的小黑猫。哦对，他脚上还踩着一双黑猫家居拖鞋。谁能想到，冰冷系的酷哥会有这么可爱这么招人的一面。嗯，除了自己，没有别人知道。
等伤治好了，和流川商量一下，这么喜欢猫要不要养一只。既然养了猫，单独跟谁住都不合适，小猫咪也需要完整幸福的家庭，索性就住一起吧，他负责喂食自己负责铲屎，打疫苗洗澡这些事可以轮流着来。还要商量，今后打算留在哪里发展，到时还要在流川的球队附近看房置业，方便他训练。新居的窗户都要安装防止猫打开的安全锁，猫爬架要放在落地窗边上，两人都不在家的时候，猫咪可以看看窗外就没这么无聊了。
总之，还有很多很多想一起做的事。
晚餐准备妥当，到家加热一下就能吃。屋子也收拾整理了，拖了地，衣服都收下来叠好。仙道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差不多到时间去接流川下班了。
在银座二丁目停好车，时间有些早，仙道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正打算下车走到店门口，握在手中的手机短促地震动了一下。
『坐在车里，我很快下班出来。』
『好，我到了，你慢慢来不着急。』
还特地发信息提醒坐在车里等，应该是担心自己会着凉吧。仙道弯起嘴角点开聊天记录里的头像，照片中的流川坐在丰洲那套公寓卧室的巴塞罗那单人椅上，背后的天空一碧如洗。
照片拍得干净清透，流川的姿态放松，神情柔和。仙道很喜欢，还因为流川背后湛蓝的玻璃窗上隐隐约约透出一个举着手机的高大身影。他把照片放大缩小看了好几遍，流川的身边有自己，这让他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在车里等了一会儿，仙道看着其他人都陆续离开了，流川才出来。
他刚想推门下车，流川已经快步走过来，伴随着一股冷风钻进了车里。
仙道感觉不用开灯，车里都明显亮了。他凑过去想亲亲一天未见的恋人，却被流川系安全带的手肘挡了一下。
“先回家。”他听见流川说。
“好。”仙道边点火发动汽车，边偏头看了看，发觉他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疲惫。
“是哪里不舒服吗？”仙道问，“今天有咳嗽鼻塞吗？”
“没有。”流川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更加清冷，“到家再说。”
流川的公寓距离他上班的银座很近，晚上不堵车，十分钟就到了。
停好车后，流川走在前面，仙道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安静地走进公寓候客厅，再静静地进了电梯。
到达流川的公寓楼层，电梯门打开，待到两人走出后，又在他们身后缓慢地关上。
公寓里开着暖气，仙道脱下大衣，接过流川手里的羽绒服，一起挂在玄关储物间的衣帽架上。
“发生什么事了？”换上拖鞋，仙道就忍不住问出憋了一路的困惑。
流川让仙道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斜对角的单人椅上。看着仙道在舒服的沙发里坐得一点也不安稳，前倾身体靠向自己，肉眼可见的忧心忡忡，流川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既觉得不忍和难受，又夹杂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可笑的欢喜。
他沉默了片刻，决定开门见山告诉仙道。
“我被投诉勾引你发生不正当关系，来获取男装的业绩。”
“什么？！”仙道像听了天方夜谭一样，惊讶地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我推断是你接我下班的时候，被人拍了下来。”流川仰头望向一贯情绪平稳的人，惊诧和愤怒外露得毫无遮掩，突然有些不忍说出想了一整天的决定。
窗帘拉着，客厅安静了片刻。
流川这么纯粹干净的人，听到这种荒谬的投诉，全盘否定他在工作上的认真和努力，指控他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一定更加气愤。要冷静下来，和流川一起思考对策。仙道遏制住怒火，重新坐回沙发上尽力调整情绪，
“店经理早上找你，就是这件事？”他问，“他具体是怎么说的？”
流川将店经理的话简单概括后告诉了仙道。
“他说，之前有过和顾客关系暧昧不清的SA，被集团辞退了。而且不能继续在奢侈品行业立足，只能转行。”
“那是别人，我们没有暧昧不清，我们是在交往。”仙道说，“任何投诉都必须经过核实。你们店经理都没有联系过我，明天我直接去找他。”
“我也是这么回答的，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流川很浅地笑了一下，“他说了解过情况了。”
流川自认为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读书时老师讲的知识点，能记住一半就很不错了。但是今天早上，店经理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根根细针扎进耳朵里，拔也拔出来。
——你说的恋爱关系，我去查实过，对方不止你一个伴侣。流川君你很聪明，也很努力，要不要重蹈别人的覆辙，让这份努力付诸东流，请认真考虑清楚。
他伸手挡住还想辩白的仙道，“我需要这份工作，也需要下半年的晋升机会。我们，先保持距离。”
流川住的公寓有些年份了，隔音不太好，室外响起了风吹打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雨珠砸在阳台栏杆和地面上淅淅沥沥的声音。
他们两人各自坐在客厅一端，谁都没有再说话。
仙道看着眼前决绝的恋人，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流川枫。
“这件事明明有很多解决办法，但你首先想到的是，牺牲我们的关系。在你心里，我们之间的感情连这种小事都抵御不过吗？”
“我没有你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能想出很多解决办法。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仙道看着流川坐在对面单人椅上，面无表情地说，“而且，它不是小事，这是我的工作。”
无论见千次万次，都令仙道心动不已的深棕色眼睛里，映着坚决得毫不退让的目光。
什么还有很多很多事想一起做，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仙道自嘲地笑笑，向来会婉转措辞的人，发现在流川面前，调整和控制情绪都很难。他的喜怒哀乐，轻而易举地被流川枫的小举动、某句话甚至一个眼神所牵动。
“我们的感情还是不在你的计划和目标里。”仙道被流川的决然传染，直接地说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长久在一起，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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